牛津教授咏叹“活了很久很久的树”,探寻平凡之树的非凡生命

《那些活了很久很久的树》菲奥娜·斯塔福德 著,王晨 王位婷 译,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当我们谈论一棵树或者一种树的时候,我们应该谈点什么?

英国牛津大学教授菲奥娜·斯塔福德(Fiona Stafford)在其作品《那些活了很久很久的树》(The Long,Long Life Of Trees)中谈了17种树,大都是很常见的树种,她就像“树”那样去写——以“树”为根,树枝延伸向神话、历史、生态、文学、艺术和现代医学、日常用途、宗教、情感乃至政治与法律等方面。

读过这本书的人们会发现,原来那些“平凡之树”,都拥有不平凡的生命。

柳树:

真真假假的文化相遇

由于中国长期在东西方瓷器贸易中居于强势地位,所以当欧洲自己也生产瓷器的时候,他们一度也模仿“中国风”;这就和今天很多中国商品、楼盘要取一个外国名字一样。

在这股风潮中,英国一度流行过柳树图案的瓷器,为了推销这种瓷器,还“附赠”一个中国爱情故事。故事讲的是一个中国人的女儿反抗父亲的安排,不愿嫁给有钱有势的丈夫,和比她社会地位低很多的情人私奔;他们逃到一座秘密的岛,幸福地在这里生活,丈夫为了报复而派人追杀,情侣死后化身为一对相思鸟,云云。

在这对情侣的秘密通信中,柳树成为一个密码暗语和代号,暗喻私奔行动的时机,正应和了盘子上的柳树图案。但是这其实是一个营销案例和“品牌故事”,情节是商人编出来的,不过这故事在英国流传很广。

从真实的、生物学的层面来讲,最能撩动人们心弦的“垂柳”,英国人确实认为来自中国,是18世纪的英国诗人蒲柏推广开来的。

蒲柏有个房东,此人与中东、两河地区做贸易赚了不少钱,蒲柏从他那里得到了柳条,然后将它种在自己别墅的花园里,结果这根小树枝长成了一棵美丽的垂柳;蒲柏对植物学颇感兴趣,他喜欢这种非常美丽的园景树,将一些柳树细枝送给了朋友们。

“柳属”下面有450“种”,其中很多是英国本土原生,即便没有蒲柏的引进推广,英国人也早就对柳树有所认识,而且也赋予它忧伤的意味。比如莎士比亚在《奥赛罗》里,就安排苔丝德蒙娜在被杀的那天晚上唱了一曲《柳树之歌》。

到了当代,柳树的文化形象变得多元,《指环王》和《哈利·波特》里都出现了柳树妖怪,后者还明确写到一些魔杖是柳木制成的。

令人惊讶的是,柳树至今仍在萨默塞特平原上进行商业种植,它们一直是当地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主要是编织篮子,而随着低碳潮流的兴起,柳条篮子越来越受欢迎。国际著名的柳条女雕塑家艾玛·斯托瑟德就是在当地学习柳编技艺,她能用巨大的成束柳条创造出各种形象。

书中还提到,在北欧,柳树木屑已经成为家庭取暖的一种清洁燃料;柳树可以在吸取脏水的过程中吸纳重金属离子,因此常被用于改造废弃工业土地;柳树也是对付洪水的防御手段,它们长长的根系在湿润的土壤中生长得最好,不但能吸收和净化水分,还能稳固河堤。

橡树:

与海上霸权和酒吧有关

还是那个蒲柏,他写过一首诗《温莎森林》,赞美“我们的橡树”,因为它们将印度的丰富物资运到了欧洲市场,而且为英国提供了“未来的海军”。诗人还畅想,一半森林奔赴波涛之后会带来世界和平。

这里有个知识背景:在钢铁战船出现之前,橡树就意味着船和海军,它既坚硬又结实,是造船材料;海军上将纳尔逊的旗舰“胜利号”就是用2000棵成年橡树建成的。橡木的大宗买卖会引起英国海军部注意。

由于橡树的外形和内在特性被认为富有男子气概,由此引申出与权力相关的意味,很多描述君王、主宰、统治者的画像和传说里,都有橡树的身影。而且“如果问任何一个英格兰人什么是国树,答案无疑是橡树,不过奇怪的是,如果在保加利亚、克罗地亚、塞浦路斯、爱沙尼亚、法国、德国、拉脱维亚、立陶宛、摩尔多瓦、波兰、罗马尼亚、塞尔维亚和美国问人们这个问题,答案也会是一样的。”

如果觉得这种内涵太过“厚重”,那么橡树也有轻松的一面。在英国人的家里、公园里、公共建筑里、插画和画框里、奖章、邮戳、商标和汽车贴纸上,橡树无处不在。

如果在英国喝酒,很多人不知不觉就会被橡树包围。首先,“皇家橡树”在英国小酒馆常用名排行榜上列第三,仅次于“红狮”和“皇冠”。然后,走进酒吧,“你会发现自己靠着非常老旧却很有光泽的吧台,或者坐在窗下的座位,座位安装在贴有木板的墙壁上,面前是布满环状纹路的老木桌和一个开放式壁炉。”这些通常都是橡树。

“一排排闪闪发光的黄铜马饰很可能固定在一套老式皮革马具上,人们曾经用橡树皮鞣制它。墙上贴着漂亮的插画,展现英格兰橡树下的浪漫邂逅或是橡树林里打猎的场景。如果你点上一品脱啤酒、一杯葡萄酒或一小杯威士忌,橡木桶渗出的单宁会加深它们独特的风味和浓郁的颜色。在写着‘今日特色菜’的黑板上,大概会出现熏鲑鱼、奶酪、腌鱼或腌火腿,所有这些东西都可能是在传统烟熏室里腌制的,使用了最好的橡木锯末。”

橡木战舰已经过时啦,还是“橡树酒吧”来得好啊。

红豆杉:

从凌厉长弓到癌症抵抗者

在欧洲各国的树木中,红豆杉曾被视为死亡之树,它的毒性广为人知,这种树的每一部分都有毒,只有小小的红色假种皮除外,鸟吃掉它们后安然无恙,并在飞行中不经意地帮助这种树播种。红豆杉的叶片是致命的,因此红豆杉常常种在教堂墓园围墙内。

莎士比亚将红豆杉形容为“双重致命”,除了枝条有毒,用它们做成的弓还是战争中致命的武器。1415年,阿金库尔战役打响,这是英法百年战争中以少胜多的著名战役,庞大的法国军队被一批人数不多的英国弓箭手击败。英国只损失了一两百人,法军却有上万人被杀,其中包括5000多位贵族。

英国取胜的主要武器就是用红豆杉制作的长弓。因为生长缓慢,成年红豆杉的木材密实得令人震惊,又具有柔韧性。在制弓匠看来,红豆杉最好的部位是深色的密实心材与颜色较浅的柔软边材相交的地方,拥有制弓所需的恰到好处的强度和弹性,由这些强力长弓发射出的箭雨,让那些法国青年看不见战场上的阳光。

红豆杉的可怕属性被铸进了语言,红豆杉属的英文Taxus会让人想起tax(税)、taxing(繁重的)和toxicity(毒性)。从但丁、华兹华斯、哈代到当代美国女诗人西尔维娅·普拉斯,都把红豆杉视为黑暗和死亡的象征。

但其实红豆杉本身是长寿的,树龄可达几千年。在冷兵器时代,为了制造长弓,人们砍伐红豆杉;孰料到了今天,人们又为了抗癌而剥它的树皮。

早在20世纪60年代,美国科学家就在红豆杉树中发现了一种可能对治疗某些癌症有效的化合物,1992年紫杉醇被批准用于化疗。红豆杉突然从死亡之树变成了生命之树。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更多提取自红豆杉的新药被研发出来,用于治疗卵巢癌、乳腺癌和前列腺癌。时至今日,人们仍在探索这种树的药用价值。剥下古红豆杉的树皮能为药物的制造提供原材料,但这样也会杀死这些树。

历数了红豆杉的命运起伏,作者不禁感慨:“在花店里的情侣们,用小推车将盆栽红豆杉推向收银处,准备在周末种植一小段树篱,在两千年后会为世人留下些什么呢?红豆杉不需要作为人生苦短的阴郁提示,它其实是将我们从有限视角中解放出来,我们的有些东西可以历经千百年岁月。”长江日报记者李煦

【编辑:叶子】

(作者:李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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