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符码· //现代翻译家的任务

    文/尤雾

巫宁坤

    巫宁坤先生驾鹤,消息传来,人间一片唏嘘,人们才开始追忆其过往。巫先生曾经翻译的《了不起的盖茨比》开始被重新提起,与此同时被再度刷屏的,是狄兰·托马斯的名诗“不要温顺的走进那良夜”。这首诗前几年一度在大片《星际穿越》中被提及,直到今天,我们才重新想起了那个译者。

    也许今天的我们过度追求原创性,却依旧轻视了翻译家的工作。优秀的翻译者应该越来越多,可是往往在翻译出现争议时译者才会登场,这绝不是良好的文化生态。傅雷、李文俊、王道乾等昔日的经典译者总是在翻译作品的山巅被作出比较,可是现在人们常常会更熟悉那些山脚下的名字,社会热点比作品本身似乎要更加重要。看上去更多优秀的人在从事翻译,但是真正出色的翻译家却日益隐而不彰。

    事实上,在文化不断向民间铺展,大众文化和精英文化之间的界限日趋模糊的局面下,翻译的功能反而被遮蔽在迷雾之中。当我们看一部网络剧集或者畅销小说时,翻译成为了一个辅助性的任务以至于人们常常不知道翻译者究竟是谁。在这个过程里,翻译本身的主体被融化在作品里,仿佛翻译就是作品本身,二者之间不再有太多的间隔。让我们重新来温习一下批评家本雅明对翻译的看法:“一部译作能在多大程度上与这种模式的本质保持一致,客观地取决于原作的可译性。原作的语言品质愈低、特色愈不明显,它就愈接近信息,愈不利于译作的茁壮成长。”这意味着,当翻译家的主体逐渐退场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作品品质本身正在退化的事实。

    本雅明强调,“对翻译这种特殊的写作模式而言,内容不是一个杠杆,反倒是一个障碍,一旦内容取得绝对优势,翻译就变得不可能了。反之,一部作品的水准愈高,它就愈有可译性,那我们只能在一瞬间触及它的意义。”这些“水准愈高”的作品,对于老翻译家而言俯拾皆是,但是现在早已零落不堪。我们要在旧的经典里寻找尚未被采撷的沧海遗珠已经很难,更况且时代并未跟上相应的步骤,打造出新的经典谱系。这让翻译者的身份变得相当暧昧,并且其工作价值显得更加难以得到认知。

    可是正如王小波所言,翻译依旧在某个潜在的重要层面影响着文化和语言。我们的文化,潜移默化地正在受到各类翻译的影响。不可否认的是,那些卓越的翻译作品是语言的黄金宝藏,正是在大量伟大的翻译中,我们的文化在被不断重塑和更新。也正是在翻译者的影响下,原创作品才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在历史上的宗教文本对文化的塑造作用毋庸多言,而现代依旧如此。当我们目前的日常语言里充满流行语词时,也能看到另外一种非精英化翻译对生活的塑造和改变。

    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如巫宁坤先生这样的名字和他们所代表的伟大作品更显得弥足珍贵。一个优秀的文化需要的是一群优秀的翻译家,如马丁·路德对于德意志,如福泽谕吉对于日本,因为伟大的翻译家本身所承担的,正是一个民族的诗人的任务。

尤雾

尤雾,青年作家,从事文化和艺术批评,兼及译事。【编辑:袁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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