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蒙拾·萱草为何能忘忧

文/蓝紫青灰

初夏的草坪上,时常能见到橘红的萱草和鲜黄色的黄花,两种花的花形十分相似,花期相同,常被认错。每年这个时候,新闻里都有市民采摘观赏萱草花误食的事件发生。黄花是食用花卉里最亲民的一种,只是多半以干制品的面貌出现,颜色暗褐,大多数人分不清黄花和萱草,认错不奇怪。当然采公共绿地的花,这种行为本身不好。

萱草一名忘忧。萱草的萱,古字为“蘐”,最早出现在《诗经》里:

《诗经·卫风·伯兮》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焉得蘐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伯是兄弟排行里的大哥,这里引申为夫君。朅是英武高大、桀同杰、殳是兵器、杲是明亮、蘐乃萱草、背是北面、痗是忧思成病。这首诗翻译过来,就是:

君生我郡,人中龙凤,君为我夫,国之梁栋。君为俊杰,盖世英雄,勤王战事,为王先锋。自君别后,无所适从,菱花不照,懒洗妆容。祈雨祈雨,太阳当空。思君念君,无有音踪。何能忘忧,萱草一丛。种之屋北,思君忡忡。

在东周列国那个年代,萱草就有忘忧的意思了,诗中的这位夫人,她的夫君是郡中最为优秀杰出的英雄,为安邦定国去了东边打仗。她整日思念,忧思成病。她祈祷下雨,可是偏偏出太阳;她祈祷丈夫早日回家,可总也没有捷报传来。想念夫君啊,想得秋思困顿、心忧神伤。她希望能在她住的北屋堂前种上一丛萱草,但愿能如萱花之意,见之忘忧,可以等得到夫君回来的那一天,夫妻能够团聚。

在先秦的时代,萱草是忘忧的意思,是夫妇间的爱情之花思念之草,但到了后世,它的象征意义被放大,到唐朝孟郊《游子诗》中用萱草入诗,彻底把萱草的面貌改变了:“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萱草从忘忧爱情草变成宜男母亲花,可以说是过度解释,萱堂上座,爱情下阶。

在晋代,萱草还只是忘忧草,西晋的嵇康在《养生论》中说:“合欢蠲忿,萱草忘忧,愚智所共知也。”——合欢花让人不生气,萱草花让人不忧愁。《诗经疏义》上说的“北堂幽暗,可以种萱”,是指萱草不需要那么强的光照,作为林下植物,萱草种在朝北的地方就可以了。

萱草能忘忧,古人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博物志》中称:“萱草,食之令人好欢乐,忘忧思,故曰忘忧草。”但为什么吃了萱草可以忘忧,并没有说明白,另有一本《延寿考》中揭露了真相:“萱草嫩苗为蔬,食之动风,令人昏然如醉,因名忘忧。”《群芳谱》中也说:“春食苗,夏食花,其穉芽花跗皆可食。但性冷下气,不可多食。”穉同稚,跗为花托或花萼,“穉芽花跗”就是春之嫩芽,夏之花管。

现代医学研究发现,萱草生品有一定毒性,久服可引起蓄积中毒。但如经煎煮加热处理,可使毒性减弱或消失。干品用量一般不宜超过30g,过量有可能损害视力和肾脏。古人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宋氏种树书》有说:“萱有三种,单瓣者可食,千瓣者食之杀人,惟色如蜜者香清叶嫩,可充高斋清供,又可作蔬食,不可不多种也。”

萱草入馔,和同科同属的黄花菜一样,曝干作蔬,统称为金针菜。萱草黄花向用干品,不是没有道理的。新鲜黄花菜和萱草含秋水仙碱,食用后会出现与砷相似的中毒症状:包括口渴和喉咙有烧灼感,发热、呕吐、腹泻、腹痛和肾衰竭,随后伴有呼吸衰竭并引起死亡,现阶段尚无能够应用于临床的解毒剂。2003年甘肃陇东地区最终确诊了流行十余年的牛瞎眼病是因牛食入百合科萱草属的黄花菜根而引起的。

如今每有黄花菜就是忘忧草的说法,但并不知道忘忧草其实是萱草,而萱草不是黄花菜。萱草花为橙色,而黄花则全是黄色。萱草朝开暮谢,黄花菜下午开花。因黄花菜必须在早上采摘未开花朵晒干为蔬。即使如此,知道新鲜黄花菜有毒,仍不影响出售和食用鲜品,各地菜市均有新鲜黄花菜卖,市民买回,多半焯水凉拌或烧蛋花汤。火锅店里也有新鲜黄花以供烫食。好在食之有限,危害不大。

蓝紫青灰 植物爱好者,已出版十多部长篇小说和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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