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柳州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刑事案件。

54岁男子黄某某，持刀杀死女友及其3名亲属后，又驾车撞向路人，并在车辆被卡住情况下，跳下车疯狂捅杀路人……最终造成6人死亡，12人受伤。

消息很快传遍网络，人们感到愤慨：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下此毒手?

8月22日，封面新闻记者赶到嫌疑人黄某某老家——广西象州县走访，尝试还原其真实面孔。

村里人几乎都建了楼房，但黄某某因为常年不回家，儿子和母亲还住在建了几十年的土坯房内

家庭：

离婚20多年，常常几年不回家

二季稻种下田后，何慧芳(化名)的时间稍微宽了些。

8月20日一早，趁天气凉快，何慧芳早早下地，给橘子施了些肥。自从丈夫去世后，家里的农活全落到她肩上。

在广西象州县寺村镇农村，大多数人家都是既种水稻，又种柑橘。但何慧芳家却只有她一个劳力，除了80多岁的老人婆和20多岁的侄子，家中一整年都难见其他人。

中午时分，太阳辣起来。

何慧芳背着背篓，到村头的小卖部，准备给老人婆买些牛奶。

还没走到小卖部门口，老远就有人给她打招呼，“何大嫂，快来快来”。

打招呼的人拿着手机，“这个是你小叔子吧?是黄某某?”

何慧芳接过手机一看，视频中，一位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被警察戴了手铐，蹲在地上。

何慧芳一惊，“是他，怎么了?”

“你自己看!”对方把视频关了，打开一段文字。

这段文字，正是柳州公安的通报：黄某某涉嫌杀害女友赵某及其亲属3人，又驾车在柳州文昌大桥上冲撞电动车，再次造成2人死亡。

何慧芳懵了，赶紧借手机给侄儿打了过去。

“他(黄某某)离婚20多年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8月22日，何慧芳告诉封面新闻记者，当天看到警方通报，她才知道小叔子黄某某在柳州打工，还有个女朋友。

这个土坯房就是黄某某的家，右边的楼房是其大哥和嫂子打工修建的。两家人在多年前已分家。

性格：

“脾气暴躁”，很少照顾父母孩子

给侄儿打了电话，何慧芳买了牛奶，赶紧往回走。

一路上，她都在想，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80多岁的老人婆。

1986年，何慧芳嫁到黄家，成了黄某某的嫂子。黄某某一共五兄妹，他排行老二，三个妹妹远嫁他乡，与家里人很少往来。

20多年前，黄某某与妻子离婚后，扔下三个孩子出门打工，自此难见踪影。黄某某妻子收拾东西离开后，“也再没回来过，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家里就剩下公公婆婆，三个小孩子，和我们一家人。”何慧芳回忆，黄某某第一次离开家后，至少五年没回来，也没跟家里联系，孩子吃的、穿的，包括上学，全靠爷爷奶奶想办法，作为孩子的大伯、伯娘，他们也只好帮忙照看着孩子。

面对父亲犯下的事，黄林(化名)有些无措。

“20年了，别说照顾老人孩子、给娃娃买吃买穿，就连电话都很少。就是最近几年，他(黄某某)才偶尔打个电话回来，但是不知道用的谁的号码，我们打过去，也联系不上他”。

今年，何慧芳的丈夫，也就是黄某某的大哥因病去世，黄某某回来了一趟。没呆几天就走了。

“他以前回来，也呆不了一天，不在家里吃饭，不在家里过夜的。”何慧芳说。

“黄某某脾气还是比较暴躁，说话声音很大。”黄某某的邻居告诉封面新闻记者，黄高中毕业。尚未结婚前，他在村里还有些朋友，后来离婚又离开村子后，就再没跟村里人来往过。

嫌犯之子:

他混的不好，常向我要钱

8月22日，封面新闻记者赶到广西象州县嫌疑人黄某某老家。他儿子表示，父亲“混得不好”，常向他要钱。

黄某某和儿子加了微信，半年，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8月20日中午，正扛着行李准备登上大巴前往东莞打工的黄林(化名)，接到了伯娘何慧芳的电话：“小林——快回来，你爸爸出事了”。

电话中，伯娘也没有说清楚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但黄林隐隐感觉，事情不小。

他租了一辆三轮。

伯娘早在家门口等着了，“你爸爸出大事了，快把手机拿出来”。

经过伯娘断断续续地介绍，黄林在网上搜了搜，才从柳州公安那条通报上看到了“大事”。

他一下瘫坐在门口。

“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咋办了?”8月22日，黄林再次向封面新闻记者回忆起看到警方通报那一刻的心境，“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怎么会干这种事?怎么会那么残忍?”

在黄林的印象中，父亲的模样很模糊。

“我才几岁的时候，妈妈就走了，再没回来过，爸爸也出去了，很少回来。我记得当时我还没上小学，我小学快毕业了，爸爸才回来过一次。”黄林说，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父亲和母亲离家的时候，妹妹还不到3岁。

黄林今年26岁，在爷爷奶奶和伯父、伯娘的照顾下，他考上了天津一所大专，但中途因为奶奶生病，他辍学了。

那时候，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父母能在身边。

“说实话，父母的样子，对我来说，真的很模糊，如果不是今年伯父去世，我可能在街上遇到父亲，还要认很久”。

黄林(化名)就住在这间小房内。墙上挂满了三兄妹的奖状，但他说，“父亲从没认真看过一次”。

“他混得不好，常向我要钱”

8月20日下午，寺村镇派出所民警来到家中，向黄林和何慧芳了解情况，证实了黄某某杀人一事。

黄林心里很难过。

这些年来，父亲和他很少交流，连电话都很少。

“他给我打电话，一般都是要钱。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事，我也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黄林说，以前家里人没有买手机，几年下来，一家人都不知道父亲在哪里。这几年，手机普遍了，偶尔能接到父亲一个电话，但父亲开口就是“有没有钱，急用”。

三百、五百，只要黄林有，他都会给父亲转过去。

最近一次，是今年初，黄某某给黄林打来电话，“很着急的样子，问我有多少，全部转给他，我当时只有4000块，就一起转了”。

黄林说，他不知道父亲在外面还有一个女朋友，也不知道父亲在做什么工作，只知道父亲最近几年在柳州。

黄某某没有在家中留下一张照片，全家人也没有一张合影。黄林(化名)说，要不是出这事，他也不会翻看父亲的微信，“不想看”。

“今年大伯去世，他回来，我们加了微信，但一次也没聊过。”黄林翻出父亲黄某某的微信说，20日，为证实父亲是否真的犯下滔天大罪，他主动用微信电话给父亲打过去，但父亲并没有接。

“作为儿子，父亲干出这种事来，我真的很难过，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受害者。”黄林一边说，一边抽泣起来，“但我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编辑：毕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