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符码• //啥是佩奇?等待戈多!

文/尤雾

《啥是佩奇》

啥是佩奇?这个问题若早几年向公众发问的话,估计大多数人的反应不会比广告片《啥是佩奇》里的老大爷更高明多少。人们现在被这部短片所打动,不过是因为你们已经都知道啥是佩奇了,而视频里的老大爷反而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一群知道谜底的人来围观一个不知情者解谜,坦率说这并不是多高尚的审美趣味。

    不过,喜剧总是这样。我们来复习一下亚里士多德的结论,“喜剧总是对比较坏的对象的模仿”,他更进一步说,“可笑的东西产生于无害的悖理观”。老大爷在故事里的稚拙显得人畜无害且毫不过度,这是编剧在尺寸拿捏上的纯熟技艺。就拿剧中人所讲的方言来说,既没有“土气”到让人产生听觉障碍,也足以体现出网民所“喜闻乐见”的城乡差异,这一切都为其后来良好的传播效应打下了基础。我们看着《啥是佩奇》里的老大爷,就像当初我们看着佩奇一样,无害且令人愉悦。与其说这是“陌生化”的结果,倒不如说这是对“陌生化”的一种反面应用。人们所热爱的,是视频中比较“不陌生”的部分。“陌生”在故事的叙事里成了喜剧所描述的对象,无论是老大爷的寻找过程,还是最后那个蒸汽朋克佩奇的亮相。这一切,是都市里的人们对陌生化的非恶意嘲弄。

    实际上,已经有论者指出,今天的农村并不像视频中所展示的那样信息封闭,更绝非只有“到北京做过保姆”的人才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在一个现代流转祛魅解惑的世界里,“陌生”本身已经让人足够陌生。现代人的主体被技术修正为某种针对现实的麻木状态,针扎不透水泼不进,我们离“陌生”已经越来越遥远了。也就是说,我们已经逐渐丧失一种体会“陌生”的情感能力了。在故事里所呈现的农村像一个桃花源般的存在,不知有汉无论佩奇,与此同时,人和人的关系也显示为田园诗般的想象场景,通过高音喇叭来传话或者深夜砸开邻居的门单为了一个关于佩奇的疑问,这些都是现代人的世界里极为遥远的记忆。

    不仅仅是记忆问题,还是某种精神缺失。要是把《啥是佩奇》看作是表达亲情甚至关爱留守老人的作品,那简直是天大的误读。在整个故事里,表达出的是现代人城市人或者网民的整体缺憾,在技术的革新中丧失的那个部分,包括传统的人伦结构,包括对于异质化对象的好奇心和恐惧感,包括人在奔忙中所显示的存在状态。视频的作者通过这种相当温柔的方式来对当下的人们喊话,把问题告诉你们,“爸爸是猪,妈妈也是猪,一窝猪”。你们看到佩奇粉红色的一家,老大爷看到一窝猪。

    一窝猪,多可爱,老大爷比这一窝猪还要可爱,村里人个个都可爱。唯一不太可爱的,是城里赶过来的那一家人。那是因为,这家人就是我们自己。你看那戴着金丝眼镜西装笔挺的儿子,忧心忡忡的面容,在小猪佩奇面前简直就是经典命题“痛苦的苏格拉底和快乐的猪”的完美再现。同样,故事里的人们到电影院里去看《小猪佩奇》,我们在视频里点开《啥是佩奇》,我们都在观看属于各自的“一窝猪”。直到猪群纷纷闯下山崖,投在湖里的时候,或许我们才会想起寻找佩奇的那一刻,发现寻找佩奇实际上是现代人的等待戈多。

尤雾

尤雾 1982年生于上海,上海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专栏作家,从事文化分析和艺术批评写作,文章散见于各大媒体。【编辑:袁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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