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西渐•//汉学家们

文/蔡小容

罗鹏(Carlos Rojas)教授

汉学家们的名字都非常中国:史景迁、魏斐德、孔飞力、墨子刻、裴宜理、包弼德、卜正民、宇文所安……全是当今的中国人起不出来的典雅姓名,且与他们的本名高度谐音。我在杜克大学的导师是Carlos Rojas,中文名罗鹏,倒是个异数,汉学家罕有叫这样普通名字的,但他的名气正在快速增长中。除学术著作外,近年他翻译了余华的《兄弟》等书。他很年轻,1970年的,“帅哥一枚”。他的中文是在新疆学的——先自学了一年,然后只身到新疆再去学了一年的汉语和回语。他的中文讲得相当纯正,上网搜搜,你会看到他来中国讲《镜花缘》的报道和照片。

    我也不知道怎么找到他的。距离计划出国的日期很近了,我还没有开始联系和申请,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那天我家先生从他的电脑前走来我的电脑前,说:“我们必须在半个月内拿到两张邀请函。最好在同一个学校,或是在同一个城市。”我说:“啊!”听起来简直不可能,上网满世界去搜寻,结果还真的办到了。我先联系了杜克文学系的周蕾(Rey Chow)教授,她回复说次年的访问学者名额已满;再找到亚洲与中东系的Carlos,他很快回邮件说他乐于推荐。于是,就成了,我们前往杜克大学访学一年。

    Carlos组织的活动很多,讲座、研讨会、工作坊、电影欣赏加讨论,等等。他和他的夫人在学校里非常活跃。去杜克之前,我无意中得知他夫人我是见过的,2008年我曾去复旦大学开了两个会,其中之一是“海外中国现代文学教学方法与教材国际学术研讨会”,我拍下的数位发言人的照片中就有他的夫人周成荫(Eileen Chow),在杜克我还去听了她的一次“唐人街”课程。2016年4月,Carlos的“故事实验室”邀请王安忆来做为期两天的“王安忆的小说艺术”主题活动,第二天的讲座就由Eileen担任同声传译。主持的人、发言的人、在座的人,个个都非常厉害,不是等闲之辈,我默然听着,觉得自己只有听的份儿。

    中场休息的时候,方才发言的罗福林(Charles A.Laughlin)教授走来问我从什么地方来,他觉得我很面熟。我说从武汉,他某一年来过武汉开会,但我并没有去那个会。王安忆亲切地与我叙了几句,2008年复旦的会上她是见过我的,还记得我,她向她身旁的周蕾等人介绍说:“她写了一本很好的书”,问我是否还在写连环画:“这么好的一个题目,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呢?”当晚,我翻出2008年在复旦拍的照片,大吃一惊地发现,原来当天会上发言的好几位教授,都是那次会上见过的:罗福林、魏若冰、宋明炜……原来这就是海外汉学圈,他们肯定是常常在一起开会的,我如果早在这方面去留心,就会熟悉这些人。复旦的前一个会上,我被安排发了一个语惊四座的言,从而会上的人都认识我了,我下来就座时,旁边就是罗福林,我们愉快地交谈了一阵,之后还通过邮件,这就是他觉得我面熟的原因。八年过去了,他的面貌也变了不少,以至于我没有认出他来。往事与今天的对接,使我在这个深夜里心潮起伏,感慨机缘与机遇,也感慨我的这些年,我为什么并没有去做学术。

    过了两天,周蕾教授约我喝咖啡。我在某次开会的间隙见到她时与她打招呼,说我来杜克前曾与她联系过。她很客气,马上说有空可以一起喝咖啡聊聊。周蕾是华裔文化研究领域最重要的学者之一。她说文学系每年的访学者名额只有一人,不是对中国,而是对全世界,所以确实很难申请到;并说文学系的人都在研究哲学。确是这样,假如我在文学系,会更感困难,我在杜克去听了三次年逾八旬的哲学大咖詹明信(Fredric Jameson)的课,因为听不懂,下课后都反射性地头痛,只得放弃。可见一样东西如果不是你的,你在那儿也没用,接不住。我在亚洲系比在文学系合适,虽然我在去之前也不知道我到那儿究竟要做什么。在那儿,我找到了一个巨大的领域——海外汉学。

周蕾听我说了罗福林的事,大笑着说:“你一定要写封邮件告诉他!”我写了,他也回了,这个照面对上了。罗福林是弗吉尼亚大学东亚研究中心主任。关于用西方文学理论阐释中国文学作品所遇到的困难和质疑,他的观点很有意思,认为恰好可以用中国文学作品来反观和检验西方文学理论,作为西方理论的补充。

蔡小容

蔡小容 武汉大学外语学院教授,兼事写作,主要作品有散文集《小麦的小人书》(又名《浮生旧梦说连环》)《小麦的穗》《她从聊斋来》《探花赶考录》,长篇小说《日居月诸》等。【编辑:袁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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