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茶道汉口画册》，[俄罗斯]伊万·索科洛夫著，黄敬东编译，李皖编校，武汉出版社2019年1月第1版）

出一本《万里茶道汉口画册》，是我的主意。

听说俄罗斯历史学者伊万·索科洛夫搜集有万里茶道上数以千计的文物和图片，我就对他说：将其中与汉口有关的东西先清点出来，出一本“汉口画册”。

提这个建议是因为：我是武汉人，对汉口有了解。

作为万里茶道的“东方茶港”，19世纪后期国际茶叶贸易最大的集散地、出口地，汉口就是一个扣，扣住了南来的、北往的、西进的、东去的万里茶道的各路脉络。在万里茶道上，汉口、莫斯科、圣彼得堡，这三个城市虽相距一万多公里（以万里茶道的运输行走路线计算），却像是并肩而立，彼此距离很近。千头万绪，出出入入，最终都汇聚在这里。汉口—莫斯科—圣彼得堡，这就像是一根大轴，收住了前端后端，定住了三百年波涛汹涌，那是起伏在整个欧亚大陆上，以小小茶叶为媒，民与民、邦与邦、国与国密切交互往来的一幅洲际“清明上河图”。

所以，这本书是没有俄文原版的，它就是原版。迄今为止，《万里茶道汉口画册》仅以中文形式，也就是你看到的这本书的样子，出现在这里。

    它基本上是个史料库，以画册—影像的形式呈现。之所以是这样，是因为这些影像，极其罕见珍贵，大部分是首次见诸世间。像是一间大杂货铺子，分类不明，归类不及，条理不清，忽忽拉拉，乌乌泱泱——可以看，可以研，可以考，就是不可以读。

是的，这本书是不可读的，价值仅在于博物馆的价值。每个人，只要打开书，都可以走进来，端详这些物品。而发现、见识、真知，或可由此浮现，也像这些物品、纸片、照片一样，数量极大，种类繁多，头绪纷杂，劈头盖脸。

比如，俄罗斯的知名茶叶店到底有哪些，在哪条街，什么模样，这些对于万里茶道这一端的中国人，向来难以想象。好，现在不用想象，在这里你看得到。甚至通过图片上意想不到的诸种鸡毛蒜皮，可以还原俄罗斯茶叶进口零售的某些基本史实。

再比如，万里茶道由茶叶贸易所牵连、带动的中俄各种生活、风尚、工艺、艺术演变，通过这些乱七八糟的历史杂物，你也能觅得蛛丝马迹。这里，或许是生活史、风尚史、工艺史、艺术史、东西方影响史的材料库。

还比如，那些各种各样的纸片，纸片上出于税务、商业、广告目的衍生的文字，细看进去，不仅能发现汉口的信息、茶叶的信息，也或能看到其他中国城镇的信息，涉及十八、十九世纪中俄交往林林总总各方面的信息。

这些“比如”，都是粗览这书中图片，最显而易见的。

如今，万里茶道上，虽然诸事多有改变，但历史所造就的大型的、固化的文物，有些还留存着，这就是城市、建筑和道路。读解它们历史中的样子，理解它们现在的样子，获得关于人、关于人类、关于民族、关于生活、关于文化的历史发现，并且有所启悟、懂得，会有人做这样的事。而这里，提供了在这条大道上相距遥远的城市彼此之间的联系。

有点像敦煌藏经洞的那些纸片片，本无高尚用心，只是历史的字纸篓，却填了历史的诸多细节，成就了各种意想不到。这里也是一个字纸篓，不大，或也可观，尤其对史料方面捉襟见肘的万里茶道研究而言。

万里茶道是十八至二十世纪中俄交互往来的一条商道，以今日之地理概念，涉及的国家已不仅是中国、俄罗斯，还包括和可能包括蒙古、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哈萨克斯坦、格鲁吉亚、乌克兰、美国、加拿大。在中国，涉及的地区也不仅是七省一区，还包括和可能包括安徽、四川、陕西、上海、天津、辽宁。只有多方研究者学问互通，才可能互见。伊万·索科洛夫著作在中国的翻译和出版，只是一个微小的开篇。

感谢长江日报，因其2014年组织完成的“重走中俄万里茶道”那项宏大的跨国采访工程，才有了后面这几年有关万里茶道的种种因缘际会。

最后，我要感谢我的挚友，本书的翻译、编辑黄敬东先生，你是这本书当之无愧的关键先生，因为你胸怀宽广的热忱和任劳任怨的帮助，横亘在语言、专业以及可能的国际、人际间的鸿沟变得无影无踪；感谢伊万·索科洛夫，您的无偿版权提供和精深的学术研究，谱写了万里茶道上新的佳话，让这条近代文明交融大道上海量的，原本由您单独占据的学术资料，现在为两国乃至全世界的学者共享。

作者 李皖（本文为《万里茶道汉口画册》后记，有删改，题目为编辑所加）

来源：长江日报

【编辑 金雯】

（作者：李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