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小史·谁让博物馆里的化石“动”了起来

文/沈辛成

在今天的纽约曼哈顿,有两座博物馆镇守中央公园的东西两翼,东边的是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西边的是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游客喜欢大都会,但是对纽约和美国本土的居民来说,坐拥全世界规模最大的自然历史博物馆,那是一种特别的福气。

在电影《博物馆奇妙夜》红遍全球之前,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就早已成为了纽约人都市乐章中的一个谱号,是一代又一代人书写梦想与生活的起点。再过两年,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就一百五十岁了,这么一座陈旧的博物馆,何以历久弥新,何以扎根普通美国人的生活,这是因为它有过一任显赫一时的馆长——亨利·奥斯本。

虽然今天不常被提起,但奥斯本在任的二十五年间,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经历了一段黄金时代。作为馆长,亨利·奥斯本做了哪些大刀阔斧的变革,使得这样一座收藏标本和化石的博物馆变得平易近人了呢?

其实以今天的目光来看,当时奥斯本的这些举措,根本算不得事。举一例说,在奥斯本之前,恐龙和其他古生物的化石都是放在橱窗和抽屉里的,早期的古生物专家们会从橱窗里小心翼翼的取下化石,拿起放大镜仔细端详,再小心翼翼的放回去。奥斯本不喜欢这一套,他提出,化石就应该组装起来,恢复成动物活着时候的形态,让它们“动”起来。

我们今天在自然博物馆里看到的恐龙化石,如今只能算是标配,甚至低配,然而在上世纪二十世纪初,这却是离经叛道、哗众取宠的媚俗手段,需要有地位的大科学家靠魄力去推行。

亨利·奥斯本诞生于一个铁路大亨之家,从小就热爱科学。他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并在获得博士学位后留校任教,二十六岁就成为生物学教授。之后他来到纽约,1891年成为了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当时新成立的古脊椎动物部的主任,同时兼任哥伦比亚大学的动物学教授,说是青年才俊真是名副其实。

奥斯本早早的就显示出过人的口才和野心,在普林斯顿教授生物学课程时,他滔滔不绝,热情洋溢,拥趸甚多,还有一个特别值得玩味的趣事,那就是他喜欢在课上管自己的学生们叫作“我的生物学子弟们”,这个说法中文看着还算顺眼,但英文Mybiologicalsons,就把学生一下都变成了亲儿子了,其企图心和支配欲可见一斑。

说回到纽约,奥斯本之前的馆长叫莫斯里·杰瑟普,他是商人、大银行家,因有经济实力也是这座博物馆的董事会一员。杰瑟普虽然没有学术训练,却对知识充满好奇,尤其是对美洲人类的起源饶有兴趣。为了弄清美洲土著究竟是不是亚洲来的,杰瑟普在任期间派出了许多人类学家,到美洲西北岸的土著部落进行民族学考察,甚至还派人到亚洲,包括中国,收集了大量民族学标本。当时的“博物学”其实仍然是各种真科学、伪科学、神学、养生学乱炖而成的,一切看似学术的内容都可以容纳。

奥斯本虽然不是人类学家,但是特别会说故事,特别会科普的他很快获得了杰瑟普的喜爱,成为了董事助理,并凭借丰厚的底子和圈内圈外的广泛人脉,在杰瑟普卸任之后成为馆长。成为馆长之后,奥斯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肃清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的陈列内容。

他觉得像人类学这样收集瓶瓶罐罐的,根本就不配叫作科学。于是上世纪二十世纪初,在博物馆远征文物采集最高峰时,奥斯本叫停了所有项目,按他的说法,要采集中国人的生活用品,直接去旧金山就好了,还便宜好多。这也是为什么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会有一个小小的中国展区,一百二十年前收集的民族学标本,大部分都躺在库房里沉睡。

省下来的钱做什么,当然是收集化石,推广科普,奥斯本可谓为近代自然博物馆的功能划定了职能,将它从蒙昧的博物学中剥离出来。可这么一位大手笔为世界级大馆定调的博物馆馆长,何以少人问津,何以青史无名,这个可叹的故事,我们留到下回再说。

沈辛成主播,策展人,唱作人,著有《纽约无人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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