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大别山南麓、鄂豫两省交界处的湖北省红安县有着“中国第一将军县”美誉。县城往东约两公里的杏花乡郭受九村，是开国上将郭天民的故乡。走进这座古朴的村落，郭天民故居静静矗立，承载着历史的记忆；郭天民上将纪念馆内，丰富的展品生动呈现将军从黄埔军校到百战沙场的传奇……近日，为深入挖掘开国将军的珍贵史料，《档案里的湖北开国将军》主创团队特意前往北京，对郭天民上将的女儿郭丽卿及外孙女王雪莹进行了专访。
开国上将郭天民。湖北省档案馆供图
长征路上，率“战略骑兵”牵敌10万
郭天民1905年出生于杏花乡郭受九村一个普通农家。怀揣救国理想的他21岁时考入黄埔军校，立志成为一名优秀的革命军人。1927年12月，他随黄埔军校特务营参加广州起义。1929年进入江西赣南根据地，加入中国工农红军。
长征中，中国工农红军第九军团多次担负侧翼掩护任务，以善于单独执行作战任务而著称。在参谋长郭天民和军团长罗炳辉、政委何长工的指挥下，这支部队经常挺进到敌人的中心地带活动，善于穿插迂回、机动作战，多次为红军主力顺利脱险争取了时间。周恩来曾称誉他们是一支“战略骑兵”。
据王雪莹介绍，1935年2月“扎西会议”红军进行了整编，红九军团原有的两个师缩编为三个团，部队具有更强的机动性。中央红军南渡乌江前，军委决定由红九军团留在乌江北岸单独行动，牵制敌人，掩护党中央和红军主力过江。
郭天民上将外孙女王雪莹。
“受领任务后，姥爷配合军团长罗炳辉在金沙县的马鬃岭开始战斗行动，佯装红军主力，声东击西，最大限度地牵制了国民党军，为中央红军主力减轻压力、渡过金沙江创造了有利的条件。”王雪莹说，完成了掩护主力过江的战略任务后，红九军团准备追赶主力红军渡江，但这天下着雨，山路湿滑难行，穿过敌人的缝隙行军，但还是比预定时间晚到6个小时。此时侦察员报告，发现国民党军各部紧追而来。前面是滔滔江水拦阻，后面是敌军重兵围追，军团指挥员果断作出决定，向东北方向转移，先摆脱敌军，而后找机会向南渡江，追赶主力部队。他们连夜灵活转移隐蔽，成功摆脱敌军追踪，抵达金沙县的木孔镇休整。此时，黔军7个团正迎面而来，刚刚摆脱国民党正规军的红九军团，没有被气势汹汹的恶敌吓倒。他们借助有利地形，设下埋伏圈，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创造了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
“正当我军这样迂回运动之际，接到军委电令，命令我军团立即相机渡过北盘江。原想在北盘江上游的盘江桥渡江的，但行至盘江桥附近，发现这一渡河点已被敌军先我占领并派有重兵，把这座唯一的铁索桥严密控制着。”郭天民在回忆文章中记载了这段历史，“正在为难，一位名叫王三爷的老头找到军团部来了，他说他知道一条秘密的道路，可以带我们过江。”老人带领部队走小道来到一个叫“虎跳石”的地方，这里河道较窄，搭上木板就能过河。先头部队按照老人的指点，把准备好的木料搭放到乱石上，只用了半个小时，一座横跨两岸的便桥就架成了。部队胜利跨越北盘江之后，便摆脱了敌军的追击，进入云南境内。接着，红九军团夺宣威、取东川、强渡金沙江，终于在5月中旬追上了主力红军。
在离开主力单独长征的50多天里，红九军团转战数千里，这支3000多人的部队牵制了国民党政府军和地方部队10余万兵力。
1938年郭天民留影。受访者供图
晋察冀战场，七载春秋铸就“郭铜墙”
抗日战争时期，郭天民先后担任八路军晋察冀军区副参谋长、第二军分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等职，在晋察冀战斗了整整七个春秋。第二分区是晋察冀军区的西大门，也是晋察冀根据地同大后方陕甘宁边区及延安中共中央的联系纽带。因此，该地区成为日寇围攻、“扫荡”的重点地区之一。郭天民与赵尔陆、刘道生等军分区领导带领将士一道，率领部队顽强抗击日伪军，取得了多次战斗胜利。
据王雪莹介绍：“姥爷在晋察冀指挥了大小战斗数百次，其中较为著名的有牛道岭战斗、上下鹤山战斗、高洪口战斗，以及百团大战期间的破袭正太路、攻克娘子关等作战，此外还指挥了多次艰苦的反‘扫荡’战斗。”
1940年8月，为打破日军的封锁，八路军总部发起百团大战。晋察冀军区抽调部队组成三个纵队，郭天民与刘道生指挥的右纵队即为其中之一。
受领任务后，郭天民决心攻占娘子关，打击日军的气焰。娘子关位于山西省平定县，作为正太铁路咽喉要地，被日军重兵把守。
8月20日22时，正太铁路破击战打响。右纵队第五团奉命主攻，首先潜入娘子关村消灭当地伪军，随后依托村庄向据守关隘的日军发起强攻。在陡峭的山地上，战士们顶着密集火力，前赴后继，经过3小时的激战终于攻占了敌人的堡垒。黎明时分，红旗插上娘子关最高处。占领关隘后，郭天民又指挥部队破坏了娘子关以东的铁路桥，携缴获物资迅速撤离。此战以血肉之躯突破日军封锁，成为百团大战的首场重要胜利，沉重打击了日军的气焰，极大鼓舞了全国军民的抗战决心。
1938年，聂荣臻司令员（前排站立者）、郭天民副参谋长（前排左一）等在秋季反围攻战斗中。受访者供图
抗战胜利后，郭天民依然坚守在晋察冀，指挥作战灵活果断。1946年9月29日凌晨，国民党从东、西两面同时向河北张家口大举进攻，晋察冀军民进行了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目标的张家口保卫战。郭天民率第二纵队担负正面防御任务。国民党军用飞机、大炮、坦克对解放军阵地狂轰滥炸，进攻最激烈的一天，我阵地上的工事几乎被炮火夷平。郭天民指挥四个团，顽强抗击国民党军两个军的轮番进攻，坚守阵地11昼夜，既保障了主力部队在侧翼歼敌的胜利，还歼敌1万余人，缴获大量美式装备。这就是名垂军史的“怀来阻击战”。经此一战，部分国民党将领不无敬畏地称呼郭天民为“郭铜墙”。
爱兵如子，朱德赞他“有功不居功”
郭天民始终将功劳归于党的领导和战士们的牺牲，从不居功自傲。王雪莹珍藏着一份1981年11月19日出版的《人民日报》，报纸已经泛黄，上面刊载着宋任穷、萧克、李达三位开国上将合撰的纪念文章《有功不居功的战将——郭天民同志》。文中写道：这位开国上将一生中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朱德同志曾高度赞扬他是一个“有功不居功的人”。
在军旅生涯中，郭天民经历过从“铁匠”到“爱兵如子”的深刻转变。据郭丽卿介绍，父亲生性耿直、脾气火暴。红军时期，他作战勇猛、冲锋在前，但见到有人怯战或怠慢，常忍不住发火，轻则痛骂，重则体罚，因此在红四军中得了“铁匠”的称号。
这一形象的转折发生在1929年12月下旬的福建上杭古田。时年24岁的郭天民参加了红四军第九次代表大会（即古田会议）。会上，毛泽东强调红军必须清除军阀主义残余，坚决废止肉刑，并当众批评郭天民：“战士们称你是郭‘铁匠’哩！”
此事对郭天民震动极大。“姥爷由此深入思考无产阶级军队与旧军队的根本区别，领悟到官兵一致才能打胜仗的道理。”王雪莹说，古田会议成为他处理官兵关系的转折点。此后数十年，他经常以毛泽东的教诲自省，将对士兵的关爱融入日常：行军作战前，督促部队备足草鞋、干粮；宿营时，检查战士有无铺草、有无热水烫脚，关心伤病员的安排，绝不容忍任何干部对士兵的疏忽。
郭天民高度重视部队训练，常说：“任何军队都没有天生的将军，也不会有天生的战士，部队要能打胜仗，就要靠训练。”红军初创时期，他在红四军就积极创办教导队，加强对干部战士的军政训练。郭天民始终保持着坚定的革命立场和对党的忠诚。1935年，张国焘反对北上，意欲另立中央，郭天民在会上拍案而起，大声质问：“党中央不是北上了吗？我们党只有一个中央，全党只能服从一个中央。”为此，他被撤职调至红军大学任教育科长。
1957年，郭天民在山东某地指挥军事演习。湖北省档案馆供图
抗战期间，无论战斗多紧张、条件多困难，郭天民都利用作战间隙结合实际组织整训，提升部队战斗力。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历任训练总监部副部长兼军事出版部部长等职，投身军队教育训练与军事出版事业，致力于完善训练体系、推动教材标准化，主持编译了大量军事理论著作和训练教材，为提升部队战斗力和培养军事人才奠定了坚实基础。
郭丽卿表示，家中后辈遵循父亲生前的教诲：“要奉献就不问回报”“在乎自己做什么，不在乎别人说什么”。20世纪90年代，他们还在父亲老家杏花乡郭受九村、母亲老家沈阳分别捐资兴建了两所学校，以此延续将军的精神与情怀。
（整理：汤华明 叶飞艳 汤群）
【编辑：丁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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