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劼

一个很好玩的现象，在中国古典小说戏曲中，忠孝节义、正直端方的主人公身边总有一个旁门左道、百无禁忌地兄弟。比如岳飞之于牛皋、杨六郎之于焦孟、宋江之于李逵、展昭之于五鼠，甚至变化性别，崔莺莺之于红娘，再甚至演变到现代的康熙之于韦小宝。后者经常批评和调侃前者的规矩和执著，破坏凝重的气氛，造成一种喜剧效果。

这在文学批评上叫“二元对立”，对立产生戏剧冲突和性格张力。用传统的二气观来看，前者代表了正气、官气、贵族气，后者则代表了奇气、民气和俗气。二元相反相成，在来回的纠缠拉锯中，达至和而不同的境界。

方言和普通话也是二元，代表着不同的文化逻辑。现代化进程讲究同一性、总体性，这是工业化带来的社会变革的必然，体现在语言上，就是强调语言的规范、共同语等等，所以，推广普通话的背后是强力的现代化，这相当于正气，宏大叙事；但现代化最大的问题是，同一性总体性太过强势，碾压了其他的一切差异性，就像黑格尔说的，绝对精神的骏马飞驰而过，怎能不践踏路边的花花草草。消除了差异，同虽同矣其实难和。于是后现代哲学家们反着讲，非中心化的多样性——特殊文化的特殊解释，而非特殊文化的普遍意义，这相当于奇气，多元叙事，体现在语言上，就是强调语言的生活性、多样性，保护方言的背后是消解现代化的弊端。但后现代的最大问题是，只存异不求同。和现代性一样，在唯我独尊上掉进同一个坑。

中国的现实是，现代化的进程还没完，后现代的问题已经来了，普通话还没来得及推广完全，保护方言就成了燃眉之急。在这种纷争纷杂中，需要的是智慧，而非重蹈现代后现代截然对立的覆辙，要马儿跑得快，也要花草长的壮，学学古人，正奇互补，阴阳共济，就像汪国胜说的，何不多语多言，工作用普通话，生活用方言？

（作者：作者周劼)